床头床尾
一个没什么逻辑的脑洞 所有心理活动纯属瞎猜 如有错误请张先生私信我理论
请配合陈奕迅《床头床尾》食用
Hins又和爱人吵架了。
为的是一张法国古董桌子。
送货的师傅刚走,爱人便瞪着快递箱抱怨道:“点解我讲几次都唔听,唔好再买哩啲旧野了?你仲要买,仲要咁远咁贵运返嚟!你系咪嫌啲钱太多冇处洗啊?”
“......我见张台咁靓你实中意啊嘛。”Hins笑嘻嘻地给爱人夹了一块排骨。
爱人显然不领这情,把排骨夹回他碗里,“我中意定系你中意你自己知。边有地方俾你摆啲洋破烂?“
Hins委屈地撇了撇嘴:“咩叫破烂啊,佢个木料好好噶,风格又特别,我揾咗好耐先买到佢返嚟噶......”
“张敬轩我好心你搞清楚,我地唔系廿几岁细路仔细路女拍拖,唔系有钱洗唔晒啊,你究竟有冇考虑过我地嘅将来?”爱人黑着脸把筷子一放,“宜家你啲餐厅录音室个个都要洗钱,我地以后老咗冇仔女供养,处处都要靠自己噶!哩啲无谓野仲要咁大洗,你要几时先识得成熟啲储返啲钱啊?”
“好了好了好了系我唔啱,我错了。”冲动消费的罪魁祸首只得讨饶,“食饭先啦。”
“我饱了,你记得洗碗。”Kenny丢下碗筷回了房间。
Hins看着辛苦做的还冒着热气的一桌饭菜,轻轻叹了一口气。
人生40大关愈近,又未至于更年期,但好像一切都变得敏感,大大小小的事似乎都跟人生和未来扯上了关系。
人变得易失眠,念旧,多愁善感。纵然知道这一切都是出于爱,也知道热情似火最终都要归于柴米油盐,仍然让人有些喘不过气。
虽说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,但他有时真的很怕这些细小的摩擦搁置着积累着,又一次把他们推向分离。
走了快要半生才紧紧握住的手,怎么舍得再松开。
匆匆吃完碗里的米饭,擦桌洗碗倒垃圾,揣着一肚子郁闷把新桌子安置好,又给猫狗喂了营养膏梳了毛。回到房间时爱人已经洗了澡在床上看杂志,看见Hins进来只抬了抬眼,冷着脸什么都没说。
Hins此刻也不想拿热脸贴冷屁股,只得拿了衣服去洗澡。
身体被热水包裹,紧张的情绪也终于一点点散去。然后带着热气钻进被窝,床的那头Kenny背对着他已经睡下。
今夜天空中没有多少云,月光投下摇曳的树影,映在窗帘上。
Hins望着那片稀疏的影子,思绪又渐渐飘回过往的岁月。
他们第一次躺在同一张床上是什么时候呢?他自己大约也记不清了。只记得自己当时紧张得连呼吸都不敢放松,手脚不敢乱放,保持一个姿势直到僵硬发麻,又怕自己睡着了打鼾遭到嫌弃,也是这样睁着眼到天亮。第二天早晨发现Kenny和他一样顶着黑眼圈。
之后他们在床上缠绵,大汗淋漓还要紧抱着沉入睡眠,也无从知晓彼此睡梦中的恶习。
Kenny说得没错,拍拖和过日子是不一样的。
拍拖的时候总想要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恋人,于是处处小心翼翼,处处充满惊喜。
等新鲜劲过了,又或是彼此了解多了,便不愿再伪装修饰自己,一心想着对方会全盘接受自己的一切优缺点。
可现实是没有人是任人揉搓的面团,亦不是天生就能适应另一个人成为生活的一部分。坏睡姿与鼾声跟古怪的脾气一样叫人恼火,于是大小争执不断,恋爱脑滤镜逐渐破碎。
Kenny常常抱怨Hins桃花太旺,然后醋意大发一夜不理人,或是默默红了眼眶。却不许Hins提醒他和身边的人保持距离。
其实他们何尝不知道对方只有自己一个,只是想撒撒娇博得恋人的安慰和亲吻。
而当这样的撒娇有时得不到回应,安全感便一点点丧失。
一来二去,两人睡在同一张床上,却是一人睡一头,沉默着相背对。
然后某天某个契机火山爆发,大吵一架后某一方摔门而去,夜里躺在在各自的床上,对着空荡的另一侧床面发呆。
有时明明住在一起,睡在同一张床上,却因为各自的工作而没有时间牵手拥抱,甚至不能互道早晚安。
大概是彼此都知道对方是可以相互包容,相守一生的人,于是有恃无恐地消耗着许多本来可以攥住的光阴,直到某一人非常疲惫地搂住对方,请他陪陪自己。
这种疲惫在生病的时候尤甚。躺在床上头昏脑涨,漆黑一片的屋里,本应躺着恋人的那一块空间空空如也,每呼吸一口空气都觉得凉、委屈。在不知何时到头的寂寞之中睡去,再醒来时烧或许褪了,而床头只有一杯冷掉的开水和包着药片的纸条。
修补的过程当然不是没有,对于爱人来说,有时一个吻和一个拥抱,一顿晚餐一场云雨便足以让此前的所有不安烟消云散。他们都努力寻找延续这段感情的方法,学着相互尊重和让步,找到让两人都舒服的相处模式。
这种修补磨合当然也是有效的,至少在大喜大悲的时刻,他们仍然是对方触手可得的港湾,倾吐的树洞,治愈的良药。
是什么时候开始觉得磨合过了头呢?
大概是在一起的第十年,发现彼此都太过在乎又太过了解了。以至于思考的方式都从对方的感受出发,全然忘记了做一个恋人之前首先要做自己。
当在一起的每一刻和每一个动作都需要考虑“他喜欢吗”“他介意吗”,每一句话都圆滑不带刺,好像起初让他们着迷的火花也不知不觉冷却了。再相对时,只觉得双方都带着以爱为借口的冰冷面具,即便相拥而眠也觉得孤独。
好累。
Kenny说,当一段感情走到尽头,便没有谁甩了谁的区别了。
挥手告别的时候,大家都很冷静。
双人床割裂成为单人床的过程是痛苦的。十年岁月里他们几乎长在了彼此的生命里,一呼一吸都有前度的影子,每个角落都藏着前度的痕迹。
Hins大病了一场,大量的药物塞入口中,融进血液里,带走病痛却没带走心痛。
他一个人躺在床上,鼻腔里全是药的味道,苦得人直想掉泪。
如果他当时愿意敞开心扉,告诉Kenny自己很累,很难过,很想要他陪,会不会此刻病榻前就有他担忧的面容?
如果他转身的时候他再自私一点抱住他,求他别走,会不会床的那一头还有熟悉的体温?
如果他们没有将善妒与刻薄通通收起,是不是哪怕日日驳火也总算彼此牵绊?
如果如果,人总是在无眠的时候有一万个如果。
可惜没如果。
他花了很长时间,用家人,用音乐,用露水情缘去填补心里空掉的那一块。
伤口确实在愈合。但似乎空缺实在太大,肌肤重生之后还是留下一个洞,冰冷的空气从洞口钻进胸腔,盖多少被子都不暖。
与人同床是很容易的,长得漂亮的,声音好听的,床上功夫好的,在拥有七十亿人口的地球上,要凑一对简直不费吹灰之力。
唯独气味不对,体温不对......处处不对。
然而他固执地将错就错,一直到死亡与前度擦肩而过,永失所爱的恐惧像洪水一样霎时间把他淹没,理智彻底窒息死亡。
(此处省略部分请参考之前的《喘息空间》)
于是他们又躺在了同一张床上。那一晚抵死缠绵之后,Hins从背后抱着Kenny,脸贴着他的背,听着他心脏跳动的声响,默默泪流了一夜。
一世即将过半,兜兜转转,走过高山低谷,扛过疾风骤雨,最终还是回到彼此身边。
发生过的事情当然不可抹去,他们大概要从头开始,重新找一条能够携手走完一生的路,跌跌撞撞,满身泥泞。
一觉醒来时并不会换新天地,人也不会突然变得完美。但两个孤独的灵魂终于重聚,再不追究,再无恐惧。
如果可以,他希望他们这一世都能够周旋于床头床尾,为着鸡毛蒜皮的小事纠缠拉扯。
所幸他们还愿意开口,也善于遗忘,仍然相信真爱至上,细如流水,但坚如磐石。
“你仲唔训?”迷迷糊糊从梦中醒来的Kenny直对上Hins直勾勾的目光,都有些慌了手脚,“唔系我闹你两句就嬲到训唔着了啩......好了好了系我唔应该咁大声同你讲野,唔好再嬲了好冇?“说着把人搂进怀里,安抚小孩似的摸摸他的发顶。
“对唔住。”Hins小声说。又往爱人怀里蹭了蹭。
“I love you.”他又补充道。
“痴线。”Kenny被男人突如其来的告白肉麻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床,又不无感动地吻了吻他的头发:“I love you too.”
“训啦。”
“......我有啲想做。”
Kenny一把抓住伸向自己胯间的手,“太夜了,我听日仲要返工啊。”
“就一次......”Hins习惯性撒娇。
“......只准一次。”
“好。”
早晨Hins告诉Kenny,他发现自己长了白头发。
Kenny搅动着锅里的牛奶燕麦,小声叹口气说他也是。
END。